宋晏也停下脚步,偏着头看着她,被寒雨润湿的额发垂下半掩住眉眼,神色晦暗不明。
“哪里是催你,这就十一假了,你要是不急回去,我倒是刚好可以陪你在帝都玩几天。”宋潋被他盯着笑道。
“不了,车票都订好了,明晚就走。”宋晏声音微微生硬似个休止符般断结了宋潋心意莫名的邀请和挽留。宋潋收了些笑意,话后一段沉默间两人已经踏入大厅去前台订房了。
宋潋站在一旁冷冷看着宋晏交涉登记,见他收回身份证拿了房卡,才随意说道:“我是还想着你难得来一次,见了面玩几天吃了饭再走刚刚好,毕竟今年过年第一年上班可能忙我本就不准备回去的,要是你不介意到时候吃饭还可以喊上……”
“这样也好。”宋晏不得不打断她,声音却似自说自话,他收好身份证,抬起眼好好看着宋潋问道:“你以后过年都不回去了吧?”眼神坦荡荡得没有什么情绪。
“对,以后都不回去了。”宋潋盯着他缓缓道,“回去做什么?一出门就被扒个干净闹得都知道么?”
宋晏眼里泛过急色波澜,扫了眼前台掐着宋潋上臂就往订的房里方向走,宋潋喉头似滚过一丝嗤笑,她顺着他的力道随他走着,又悠悠说道:“你怕这些不是很久了么?”
两人以一种看似亲密的姿势别扭到三楼,夜有点深了,长幽的走廊冷清得只能听见他两机械的脚步声,宋潋的声音低微却清晰钻进宋晏耳里:“你一直怕被人知道吧,都有谁知道?张叔?岳岚怕是也知道,他两看我的眼神我就清楚。所以你怕了么?怕被骂禽兽不如?落个众叛亲离?”宋潋盯着他,稍稍倾身靠近,熟悉的气息多年后再次扫过宋晏耳畔,他需极力才制住轻颤不已的躯体,可宋潋却说道:“怕被骂连自己女儿都不放过么?”
多少梦里求的嗓音却化成这样一把利刃戳搅他肺腑,多年平息的血气翻涌此时熬得双眼通红,宋晏怒极道:“闭嘴宋潋!”
宋潋不避退地回看着他,手上却夺过房卡刷了门走进去,却不开灯站在走廊灯光的末端望着他,明明灭灭里可见那年夏末的眼里粼光,一室晦暗却包绕得她身形萧瑟,宋潋依旧缓缓道:“你怕被人知道,那你怕我离开你么?你怕以后都不会见到我了么?”
“你以后都要一个人了,还有那么久的日子要活,你怕么?那时你送我来帝都,你应该也做好了准备罢,我真的是会变的,我也没想到,临分别时我赌气说你就这样舍下我,现在想来才知道其实是我丢下你了,你以后都要留在原地了。”
宋晏有意驳她却突觉无力,一字一句钻进耳里似预示般满是宿命必然,那把利刃依旧搅着,可他眼睁睁地瞧着它继续:“你还是对的,我太年轻,动荡转变得令自己无颜。”宋潋顿了一下,声音幽微飘忽:“所以我喜欢上别人了,你知道么?”却猛地助力那利刃最后一击。
“我知道了。”宋晏缓缓走进屋里,嗓音像断弦琴一般嘶哑颓靡,“我现在都知道了。”
宋潋微微扬起下颌迎着逆光里而来的他,双眼灼灼盯着他模糊的面容,一字一句道:“那你知道我跟他做过么?那些跟你做过的事情我都跟他做过,在床上,沙发上,浴室里,你还记得我们赤裸相对的模样么?那些我又跟别人有过了,他亲过我光裸的全身,在我身上喘息过,深深地埋在我体内,那这些你又知道么?”
“够了……”昏暗中宋晏气息粗重得要盖过这句蕴藏着无限怯意的话语。
宋潋面色毫不退让地逼近他一步,哂笑道:“所以你还是可以接受了?接受以后每夜失眠时忍不住想这些画面?”
“你完了,爸爸。”宋潋嗓音忽地轻柔,似蛊惑般诱人,“这条错路回不了头,没有我陪着,你一个人走下半辈子都完了。”
宋晏一天的疲累痛楚与几年的憋闷怅惘瞬间瓦解,那些他曾筑高墙以来深埋压底的心事与情意又一次如狂狼席卷过境,他被冲得浮沉不定找不到避处,他只有一块浮板与安处,就在眼前,可这次尝过窒息的滋味,筑墙再高再也抵不过这求生的本能。
他反手推送上了门,屋子满浸沁着北方秋夜瑟瑟凉意,宋潋忽地小小冷颤一下,宋晏声音沉沉在昏暗里乍起:“我早就完了,你还不知道么?我送你回头,这些年不都好好的,宋潋,我给过你机会了,我也不过是普通人,贪心自私欲望一个不缺,这机会我尽力了,你若是不要,那就来陪我吧。”
宋晏趁着窗外依稀灯光咬噬上宋潋双唇,狠狠发泄般席卷,又怯怯怜惜样珍爱,双手摸索上她似是瘦了些的腰肢,扯开风衣腰带就钻进衬衣下,揉搓上宋潋的温腻肉体,带着稍有控制不住的力道与轻微颤意,一处处攻占一处处宣告着沉声道:“这里他摸过,还是这里亲过?嗯?什么味道他跟你说过么?有我让你爽么?”
宋潋被裹挟进他怀里,被揉磨得微微狼狈难耐,隐带一丝畅意的轻吟逸出,却恨恨说道:“比跟你爽。”
宋晏力道如他心意一般再也控制不住,打横抱起她转身几步跌入床上一片柔软里,胡乱撕开她的松垮衬衣,崩得落了一地扣子的清脆声,声声叩心。他推开胸衣舔舐上肖想阔别太久的柔软,不住地将她挤进自己怀里,光裸的肌肤一面触碰到屋子里的冰凉空气,一面与她温热紧贴,这般才能感觉到现在抱的是真实的宋潋,而不是那深拥入怀却没有温度的酒罐。
身上的人眉头紧皱,似痛苦似欢愉,如跌地狱般挣扎又如堕天堂样沉迷,宋潋忽然软了心,她伸手轻柔抚上宋晏眉眼,似想帮他展平这生烦扰,柔缓轻声隐隐还携了笑意:“一直都只有你一个而已。”目光定定样激得宋晏瞬间明了,心底不自觉地泛起救赎般的喜意,面上却转瞬狠狠道:“艹,妈的宋潋你一直都是故意的是不是?”
宋潋忍耐着抿嘴不言就这样望着他,宋晏扯下她濡湿的底裤,摸上那处柔暖滑腻,挺身就顺势插了进去,沉声道:“你就是这样逼我的?就这样赌么?”一边恶作剧地次次到底一边在她耳边咬说道:“拿你这幅身子赌我过不过的了么?你就这么想我。”
“我一直都是这么想你啊,可这不够,你呢,我连分别时都要你记住是你这样舍下我的,我要你歉疚,我要你跟我一样,一直都忘不了。”宋潋双唇烫上宋晏低伏的胸膛喃喃道,双腿缠上宋晏完整地迎送上自己。
宋晏心里五味泼洒,却能只能凭直觉紧紧拥住宋潋抽插,深深地把自己埋进那处软腻,陌生与熟悉触感几欲令他战栗,他们阔别彼此的身体太久了。他在昏暗中贴上宋潋滚烫的双唇,喃喃一句几乎吞进彼此身体里:“哪还需要你……这样做,怎么忘得了呢。”
两人做得一身热汗连一室冰凉也搅得烫灼,粗喘呻吟声压下窗外屋檐雨滴声,本是寒意侵身的秋夜,两人这样疯狂地占有着彼此,哪感觉得到侵不侵身,又哪管得明日的滔天洪水,亦或他们早已坠入洪水不得自救了。
一切平静后,两人腻着汗缠在一起,宋潋微微喘息在宋晏耳边道:“你先去洗澡,我下去大厅买一下洗漱用的。”
宋晏嘟囔道:“这都几点了,晚上凑合用一下算了,你衬衣都那样还怎么穿?”宋潋想起衬衣轻推他一下,气道:“还不是怪你,就在楼下,我穿你的下去就行了,你先去洗。”宋潋有些倔他知道,提议帮她下去也说没事,只好搂着她随便穿了一身,自己先去了浴室。
时间早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宋晏冲完澡出来宋潋却还没回来,不免急躁忐忑上头,胡乱穿了裤子就开门下楼去,匆匆至楼梯时却刚好碰上回来的宋潋,暗舒了口气上去抱住她,略下重手拍了她臀一下,恨声道:“叫你非要出去,这么晚了吓我好玩吗?”
宋潋身子僵着,只由着他入怀,宋晏蓦地泛起一丝仓皇,却叫宋潋一声轻笑瞬间打散了去:“隔壁不远有家开到两点的店,他家馄炖跟粥都还地道,你晚上没吃饭,我怕夜长你难受。”
“你知道我没吃?”宋晏边拽她回屋边问道。
“在便利店时就听到了,可那时不能问你,我怕我会破功。”
夜宵又是一阵折腾,深夜烫热食物入肚,驱散了宋晏来北方浸染的一身寒气。待双双累极相拥跌入柔软,夜深得已经令人沉醉昏迷。
寂静中宋潋睁着眼数着窗外长间歇的雨打脆声,在黑暗中她依着本能稍贴近了宋晏耳畔,良久后她心尖落下轻飘一声:“对不起。”似歉似怯,都浓烈至极缠绵入骨。
四十四华枝春满
宋潋醒来时天还阴得昏沉,迷迷糊糊披了件浴袍就朝有声响的浴室走去。她揉着眼看见宋晏在镜子里对她笑道:“饿得知道起来了?”
“我才不饿。”宋潋嘟囔着,眼睛却定定望着在洗漱的宋晏,昨夜天暗她还未仔细看看他,面容与她心间一直记住的无甚差别,只是两鬓会闪过几丝不显眼的亮银色,催得她等不及了。
宋晏拿起刮胡刀看着镜子发现身后的宋潋依旧愣愣地看着他,不免笑道:“呆站着干什么?早上天凉赶紧穿衣服去。”
“太久没看了。”宋潋上前几步站在他身侧拿下他手上的刮胡刀,左手抚着他鬓角又仔细看了几眼笑道,“我来帮你刮。”话间不待宋晏回复便小心伸上他那分明棱角被白色泡沫遮满的下颌,神色极是认真专注。
她踮着脚凑到宋晏眼下,双眸微垂遮不下粼粼眼波的柔色,稍稍屏息似是极珍视对待眼前这件事,宋晏下颌传来熟悉的刀刮触感,此时却泛着迥异的酥麻难耐,直要钻进心里去。宋潋第一次做,却认真得上道,告成后满意看了好几眼笑着催他道:“你洗了看看我的手艺。”睫羽乱颤扫得宋晏喉结微动。
宋晏依言用清水洗去残留,露出青色的好看下颌,清爽模样惹得宋潋抚上那片青色,带着执意道:“我刮的就都是我的了。”宋晏失笑地看着她,宋潋却不理他戏谑眼光,轻声哼哼倔着就亲上宋晏下颌,温柔软似带着露的花瓣,一点点在那片青色上啄。
他只觉得痒,不管是宋潋的唇还是她的温柔淌进心里,如此敏感的触觉他已太久未感受到了,混沌麻木的一颗心又可被这般珍视相待,枯苦暗夜他便再不敢去想。
他侧低了头去堵宋潋双唇,低沉了声说道:“好大的口气,一会儿你啄舔过的是都要成你的了。”嘴上故意戏言嘲她,右手却牵了宋潋的手向他身下引去,边说道:“那这里你要不要?”
宋潋的手被他带着隔着薄薄一层衣物松松握住,在她无意识搓动下迅速硬热起来,思及他的话面色微红,嗔骂道:“不要脸。”宋晏不许她慌乱逃走,把住她的手顺着上下撸动起来,嗓音沉得带了欲色:“你既然要就全部拿去,只亲了下巴别的可就不高兴了。”
宋潋似羞似气,咬着嫣红的唇倔得不肯回他,那手却稍挣脱宋晏的手直接伸到他内裤里去,柔软手心的触感让宋晏低吟一声,低头咬住宋潋耳垂道:“不愿意亲就算了,又伸进来让它快活是觉得自己顾此失彼后讨好它么?”宋潋被逗得气恼,仰头堵咬上宋晏作乱的嘴,力道似生了气的小狗。宋晏舔着下唇上被咬出的牙印,失笑道:“这就气了?你还没哄好它呢。”
话间就托起宋潋臀部放到池台上,上面一片冰凉触着宋潋的裸露皮肤,激得她本能贴缠上宋晏劲腰,不自觉地便将自己下面一片湿热送上宋晏胯下,宋晏舔舐她脖颈笑道:“刚催你一句就等不及了。”宋潋轻哼几声却没闹他,藤蔓妖娆似的双腿直缠得他往自己那处压磨轻蹭。
宋晏见她这样压下体内意动,埋首在她颈间故意道:“那你自己来好不好?”宋潋没有回他,拿手扯下他内裤见那物弹跳出来,愣了一下才缓缓抚上,套弄着引它入门而来。宋晏低眼见她略显生疏又努力的模样,心里畅意极了,又轻声道:“你瞧着实在不怎么会啊,我来教教你如何?”说完就顺着头端已经触及到湿软道口的势头,一力惯了进去。
宋潋臀下的凉意与体内的灼热如两重冰火般折磨着她,次次顶送得轻吟出声,她舔着宋晏耳垂碎声道:“这下……算全部都是我的了么?”宋晏被她故意搅紧激得难耐舒爽不已,正是高潮将至的分神时候,又被她故意趁这时一问,不免好笑地轻啄了她眉心一下,缓声道:“不是一直都是你的么?”
她缠着宋晏脖颈的双臂微微收紧,宋潋定定望着宋晏的一双眼,极认真地说道:“不够,我要你答应我这辈子都是的。”两人的粗厚鼻息迎面扑洒在彼此面上,如身下至死交缠一般难分,宋晏望着宋潋眼波里的一片浓烈无畏,忽地笑了,转眼将那声应下的“好”吞进两人交贴缠绵的口中。
那日宋潋衬衣穿不了,拿此作借口一直赖着不愿出门,除了宋晏出去买饭,其他时间也缠着他不许他出去。两人在房内没日没夜闹到天黑,宋晏终于忍不住又问她上次打电话时在哪,宋潋避着不回,只说要他帮她去室友那拿箱子回来了再告诉他。
宋晏回来时她依旧裸着一双腿等着他,见他推箱子进屋关好门才悠悠站起身走过去,低身拍了拍她的箱子说道:“这就是我在帝都的所有东西了。”她没待宋晏将疑问问出口就解释道:“我户口是要迁去F市。”那是Y市所在的省会,是个内陆枢纽城市,却与他们毫无关系。
“这次回来是做最后交接的,倒是没想到你过来了。”宋潋坐在床边微微垂首笑了笑。
“所以我不来你就要偷偷一个人去F市了?除了离Y市近些,那里你没一个认识的,你去那是要……”
“这不正是我要的么?”宋潋忽地抬头望着他,“没有人认识我,也没有人认识你。我不是偷偷一个人去的,我早就想好定居的事情了。”说着她抬手牵住宋晏垂下的右手,指腹在他掌心轻划又说道:“你看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死心,看来以后都是这样了,你是知道我的,自私又偏执,做了决定的事情连自己都拽不回来,H市我们是回不了的了。”她眉眼带笑地看着他,宋晏忽然心里堵得说不出一句话。
“我还没有让你抛下一切跟我去定居的底气,要不再等几年?”宋潋嘻嘻乐道,好似一个轻易的玩笑一般,“再等几年我能赚钱挣个首付怎么样?我买个二居室的小房子送你也算我诚心如何?帝都不宜留居,F市倒是刚刚好的,离家里远,除了不靠海,气候与家里相似,我在那边先租了房子,下楼走十几分钟就可以到江边,安静时远远的都能听到江上的汽笛声,一到夏天野泳的特别多,夜里沿江摆了不少小吃摊,我忍不住去了好几次,当地人说起话来也挺有意思,那里吃食你要是不适应,我以后也都随你。”
絮絮说至此她忽地顿住,蜷在宋晏掌心的手略有些瑟缩后退,再开口时嗓音低微了些:“我想着你总会陪我去的,只是你知道的比我想的早得多,当年我换了专业就是想着这一天,努力赚钱独立,我可以等你,你也等等我吧,只要你来,多久都可以。”
宋晏捉住她回缩的手,却望着她静默,良久后坐下视线与她平齐说道:“你等我几年?”宋潋见他神色认真,心里一片惴惴与涩意,面上却淡定道:“一直等着。”见他欲张口又说道:“我不会,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宋晏被她抢白未见急色,只定定望着她问道:“你等这一天多久了?”不待宋潋疑问又说道:“要我抛下过去一切跟你走这一天等了有多久了?”宋潋心里忽地酸涩,眼角泛红,她努力眨了眨已带润气的眼睛憋回泪意,瓮声道:“从我十七岁生日那天我就没准备回头了,可我不是故意逼你抛下一切的,我一直想要的只是永远跟你在一起啊。”宋晏伸手抚了抚她通红的眼角,没想到接到一指烫手的湿意,灼得心里也深深落下烙印,那些纷杂话头与无尽忧虑再也不愿浮面,此刻心软得酸痛。
他伸手揽过宋潋,紧紧拥她嵌入怀中,鼻息里充斥满她的气息才觉好些,宋潋略带涩哑的声音在他耳边传来:“你等等我吧,再等等我,等我再大些能有足够底气,不要再像看个孩子一样看我,你是成人,我也是了,我可以赚钱,可以与你以前养我一样养你,也可以在陌生城市努力定居下去,我会一直爱你啊。”说到最后隐带一丝的哭腔被宋晏用嘴堵上。他声音沉得厉害,喃喃道:“够了,袅袅,不要说了,早都够了。”
宋潋一边回吻着他一边道:“以后那么长,你会老,我也会老,还那么长啊。”宋晏那些她追不上的过去她意难平过,可未来那么长,她要自己再快些,再快些成长才能站得与宋晏平齐,才能追上现在的他。
宋潋被泪水沾染的双唇湿漉漉地贴着宋晏脖颈,轻软得像小狗的舔舐,他以手为梳顺抚着宋潋自己弄得一团糟的头发,缓声道:“不管你选择向前忘了这些,还是现在这样,我都接受,可是袅袅,我卑劣的一点私心真是被你衬照得一览无遗。”宋潋瑟缩地朝他怀里蜷了蜷,似不想再听地伸手捂住宋晏的嘴,宋晏拿下她的手递到唇边啄了一下,轻笑一声:“我的私心就是你啊。”
四十五天心月圆
十一两人先在帝都逗留了几天,宋潋带着宋晏去她看了这几年所见所识的帝都,她母校,她曾提及的琐碎往事之处一一向他重温,细致处宋晏仿佛能记起当年她那些如浪潮般的情绪与自己想象的神情,生动地起伏涌动好似自己过去几年并不是一片枯色,那些迟来的细节被她填放在每处空白,迟来终究还是来了。
夜里,她睡不着闹宋晏,亲着他又问他这些年,许久以后的日子里宋潋想起来常常意难平其长久的这些一千多个日夜,宋晏没什么细节好填补她的这些追问,只能随意讲了讲她走后的一些叙无可叙的日常,那些从时间长河里一捞出来看就处处相似又漫长的日子,随后就引着她聊去别的事情。黑暗里,他闻及过宋潋几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屏住心里酸动,只能当作窗外风过呼声。
两人四号就去了F市,夜里到达这座城市时小凉风里吹着南方初秋的和煦,没有偶时海风的粗粝,也无北方的呼啸冷肃,润泽得只有玉质的温和,这是宋晏第一次来F市,夜风缠绵多情似迎他来归。
宋潋直接带他回了住处,一套小型的二居室半旧公寓,因为楼层稍高,阳台上能望见远处彩练似的江岸,这夜天光颇好,映在江面的云色雾霭团团融融,半遮面的是中秋刚过的月圆。相似的月色,相似的夜风,何处都可见何处都可遇,只是因身侧相伴之人才会显得特别。
房东一家住在一个小区里,刚才在楼下遇见,不多会儿女主人又特地送来本地特色的酥皮月饼跟几个时令石榴,似与宋潋相熟站在门口多叙了几句,见宋晏在,笑着打了招呼,又与宋潋随意道:“你还有客人,就先不说了。”
宋潋又道谢了她的好意,却特意说道:“不好意思,家里以后应该是两个人住,因为当时租房时没有说,现在倒是麻烦要再跟你交待说明一下了。”妇人看了眼宋晏笑着摆手道:“多大点事,租给你这房子就由你摆弄。”眼神扫了一下两人之间,心里有了估量倒没有意多问,宋潋坦然受了打量,笑着目送她退门下楼去了。
关了门后宋潋就开了一盏壁灯,一室昏色柔和与落地窗外的皎皎月色辨不清,她拿了个石榴边掰边向沙发上的宋晏走去,红殷殷的晶莹粒粒睡在她白净手心呈到宋晏面前时,他不知想到什么忽地神色一窘,摇摇头不愿再吃,只顺势松松揽住宋潋到腿上,宋潋喂了自己几颗半嚼着,汁液染得她双唇一片艳色,一张一合竟有些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她就是上次你给我打电话时遇上的人?”宋晏收回神色问道。
“是啊,她家是本地人,来这几个月我就跟房东混熟了些,不过她家儿子在国外他们夫妻一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这里。”
“你上次骗得拙劣死了。”
宋潋嘻嘻一笑,硬塞了几颗石榴到宋晏嘴里,说道:“那时不骗你怎么办呢,不让你好好看看你想让我成的样子就泄漏我的这些一意孤行,我怕你阻止我。”
“我不会阻止你,我只是想让你更好地去选择。”宋晏尝到一嘴的清甘,把玩着宋潋被染红色手指,忍不住贪意舔了一口看是否也如那红艳艳的果肉一般。
宋潋耐住手上的痒意,吃吃笑得乱颤道:“我选了啊,只是一直都没变而已。”
月色溶溶倾斜泼洒进屋,空明如水般轻漾,缓缓浸染上两人交迭的身躯,似练似幕的清辉如此温柔地拥住这样的一对孤身爱人。
此后多天两人未再提宋晏何时来F市的事,假期时两人有时出游,天阴下雨时索性就困在家里,一齐浪费着琐碎又悠适的时间,恍恍竟似五年前的夏日偷闲。宋潋上班后不久,宋晏就回去了。
两人每日通话,宋潋依旧是那副在他面前会呈现的熠熠模样,她与他讲今日F市的天气和三餐的琐事,亦会讲工作的零碎与偶时新交同事间的聚会,种种串联便是宋晏见不到的她现下的生活全貌,一一道来两人仿似没有这上千公里的空间距离,也依旧无一次提及宋晏来F市的事,两人靠着电流触摸着彼此平静湖面般的生活,思念便是湖底青藻,随着暗流涌动。
十一月的秋末宋潋夜里加班回家,在每天必经公园边上的草丛里捡到一只被雨淋得奄奄一息的不足月小猫,小小一团的三色狸花猫,脏兮兮的在宋潋掌心有气无力地喘叫。她怜惜又欣喜地抱回家,随后便是相遇相依的陪伴,因为与宋晏生日接近,她闹着要他好好取个名字,亦会每日会发来幼猫的不同模样。他见到它一天天恢复神采,一小团逐渐有了长大的态样,直到会在宋潋怀里活泼地伸爪玩着她的长发,他恍觉想起宋潋也曾在他怀中如此幼小,有过怯懦神色有过惹人怜的模样,最后也有了放肆的眉眼亮色。
今年他生日那天只叫了老张,两人回利水街吃了顿饭。老张没问他今年为何是这样,只拉着他侃起两人年轻旧事,相识时的意气,多年相扶的相投义气,历历往事在目,世俗得就如利水街上的烟火气,又缓流脉脉早已汇入彼此长河,此后会永远记起这般的交汇。
老张笑着说到宋晏那年刚从Y市接回宋潋的手忙脚乱,走投无路地来找他帮忙,老张家里的女儿虽比宋潋小,但他却比宋晏懂得多与孩子相处,那年帮他照顾五岁的宋潋,连带着对宋晏生活也稍有照拂,旧事件件里的彼此年轻模样,他一一大笑着说来,恍恍才知已逝时间的长度。
宋晏神色无虞,甚至在他讲起那时宋晏与宋潋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境地时摇头轻笑,老张暗自懈了口气,面上也愈发放松了去。那些曾经不可再提及的暗事,由他来一一记历,那些曾经年轻的幼小的面容,那些不知如何暗自滋生的情事,那些不知何时就变了质的感情,在岁月里爬过隐秘的痕迹,只能偷偷密藏,他得幸一窥便要深埋忘掉。哪管他明日洪水滔天,今日孤苦尚要今日药来解。
夜深了,吹着门缝里挤进来的一丝初冬的凛风,他拉拽着宋晏饮下今日最后一杯酒,微微眯了一双醉醺的眼举杯道:“宋晏,应该是最后一次祝你生日快乐了,祝你下半生顺意得愿。”说罢一杯饮尽,似是手不稳又似是故意,酒杯一滑,落下掷成碎块,一如彼此各自分裂的余生。
再后,宋晏相熟圈里传来他受老家亲戚的累及,亲戚自己被骗去全部家当不提,把宋晏也拉下了水,几处生意托人变卖,相熟几人闻后忙要相助,一听数目又各自咋舌悻悻,只嘱咐老张帮忙照看着点,要是能给方便他们也不吝这些。
老张一听有些气怒道:“他被他那破亲戚带累,搅得我们账面不清,害得我也差点栽跟头,我还没算这档子事呢,别跟我提他。”圈子里逐渐传来连老张也要与他决裂的消息,观望几人也不好再插手,暗自叹了几回情义不敌金钱贵的屁话,后来只在某次冬至聚会上讨了几句问他近况,有人说老房都卖了,是回老家乡下去了,有人说去了省城,也有人说南下去了广府,不一而足,云云纷纷转眼又被抛在脑后烟云尽散,不过是一时席面上的酒嚼头,多咀嚼几次也就滥了。
今年入冬来一直暖煦得舒缓,丢了几场小雨,近元旦时天又晴了,日光打在光秃枝桠上,只叫一阵春风般的熏人醉。
元旦假从三十一号就开始放了,年终宋潋忙了一阵,假期第一天累得与滟滟一人一猫在家昏睡,晚上才草草下了碗面吃,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匆匆而过,平淡得与往常无异,只是抱着猫在客厅边吃边玩时总还是想到宋晏,想他此时在哪,在干什么,她的一些愿望不可再催促出口,只能偷偷等。
F市早已禁鞭,只是元旦这晚穿城而过的江边会有官方的烟花,宋潋白日睡多了,无聊赖地逗着猫边在落地窗旁等着这一年岁末的烟花。
九点半开始的,她看过许多场烟火大会了,此时一人在空落落屋里看着远处无甚温度的绚烂,不算刻意的逢遇倒显出可爱来。一朵朵烟花接连炸向高空,短暂似往日一时欢愉,没由来的忽有一阵寂寥。
宋潋的手被滟滟小舌头舔得有些痒,忍不住去敲它小脑袋,笑着学它咕噜几句忽然被一旁手机铃声打断,她偏头看去,笑容一滞,愣了片刻拿过来接上。
那头是她熟悉入骨的声音,他嗓音微沉,轻笑声在她耳膜上共振,那敛不住的欢意在她心间一跳一跃:“袅袅?你在家?”
“嗯……”本是平常的回应,却因为今晚的微微孤索涌出委屈,“在家。”
“要新年了。”
“我知道啊。”那头笑意不减,她声音却瓮瓮的。
“又是一年啊。”宋潋那头已经没了声音。
宋晏心里失笑,却整肃些语气与她道:“你开开门。”宋潋一愣,呆了良久才反应过来,忙乱地爬起来一路冲撞着跑到门口打开,真是那人。
宋潋憋了憋泪意还未开口便被拥入怀中,窗外烟花静息,万籁俱静,她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在她耳畔轻声道:“袅袅,新年快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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歧途无返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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